這是一種感覺,社會中崇拜集體主義的人比起崇尚個人主義的人還要多(確實情況可能需要統計),但更可能兩者俱是少數,絕大多數人其實連「集體」和「個人」的概念也混淆不清。我不是在怪責他們,這些「沒有主義的人」可能才算是真正的解放者。對他們來說,知道之後反倒痛苦,因為接下來他就要選邊,決定對抗關係。我們如何在缺乏統計之下仍能知道哪幫人比較多?關鍵在於我們在日常世界中所觀察到的各種對抗關係所呈現的比例——大部分是沒有對抗,中部分是集體欺壓個人,小部分是個人反抗集體。
這也可能是一種錯覺,因為集體是顯而易見,個人卻掩沒在集體之中,我們未能知道每一個個體是否曾經對抗過。我們都把對抗的標準定得太高了,非得不要見到一個人挺身而出然後被大家批鬥至死,這才算完成了一次對抗,但也要留意個人的對抗通常是沉默的。如果有兩個人(集體的雛形)在講人壞話,你閉口不說就等同了對抗。
可能情況會更加複合,你可能純為了討好那兩個人,為了成為集體的一分子,而選擇加一把嘴,心底卻在維護那一個人,知道實情不是他們所說那樣。在朋輩之間,我們早就經驗個人怎樣在集體面前畏縮了,這種畏縮亦加持集體使它變得更加強大,形成欺凌的下層結構。而這正是集體主義裡難以被集體察覺的集體之惡——想想這個情景,十個人一起欺凌一位同班同學,沒有一個個體想欺凌他,卻在集體的「挾持」下一齊幹着自己可憎的東西,全因十個人都在畏縮?
假若有一個人決定不畏縮,其餘九個畏縮者就會集合起來對付他。
這個例子暗示了它結構上的恐怖,藉着集體,一群非信徒居然可以一齊維護一種他們不信的信仰,想想共產黨你就恍然大悟。而宿命地制衡這一種惡注定要靠着個體,對抗的成敗取決於畏縮的比例。就算不去到正面衝突的地方,多少個體能夠懂得與集體保持距離?這也是先決的。偏偏集體正是畏縮者的避難所,只要遁入人人之中,它就應許你一份保護。大家都在你眼望我眼,希望別人沒有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叛徒,而透過公開處刑,集體得以維繫了團結。
人人都要步調一致,一致的內容是甚麼卻相對次要——它的重要只是用來考核個體們有沒有合格,以排除失格的個體而已。很多參與欺凌的人,總是在事情發展到末期的時候才認清這個事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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